“走吧,去看看给慎之的药煎得如何了。”
她放下茶盏,从容起身。
“白姑娘那边,记得让小厨房多备些补血养身的膳食。毕竟失了血受了伤,总该好好补补才是。”
……
还未走至卧房,便听得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低语。
宁鸾恍若未闻,径直推门而入。
程慎之已经清醒,正半靠在床榻上,与他的心腹大将张回交谈。见她进来,二人望向门口,话音戛然而止。
顿时,三束目光无声交汇,气氛凝滞了一瞬。
“这是培本固元的药,与你睡前喝那份相辅相成,对养伤有好处。”宁鸾状似未觉,坦然从青露手中接过药碗,瓷勺与碗沿相碰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她轻轻搅动碗中乌黑的药汤,抬眼望向两人。
“你们有什么事要谈,等慎之喝了药再说吧。”
汤药泛起一股朦胧的雾气,宁鸾闻到的瞬间眉头紧皱。
不愧是胡太医开的方子,颇有他当年下狠手的风范。这黄连和苦参都放了实打实的量,几乎要苦得凝成实质,活阎王看了都得直摇头。
宁鸾端着药碗,只觉得拿了个烫手山芋。
她心知,此刻应当如往常一般,端着温婉贤淑的姿态上前,柔声细语地服侍受伤病重的夫君喝下苦药。
哪怕这只是演给外人看的恩爱戏码,却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心照不宣。
她咬牙向前迈出一步,抬眼看向榻上的程慎之。
刹那间,那夜书房门外看到的场景,竟猛然浮现在了眼前。
程慎之的唇,和白挽靠得那样近,他那双握剑持弓的手,是否也曾抚过白挽那张异域风情的脸庞?
那夜雷声轰鸣,他们可曾借着雨势,就着烛光,轻言细语互诉衷肠?
思及至此,宁鸾顿时失了兴致,连手中的药都变得更滚烫几分。
她终究做不来程慎之期待中的贤良温婉。
宁鸾冷着脸,径直走到榻前。她一手端着药碗,一手不由分说地拉过程慎之的手,将药碗重重塞进掌心。
力道有些大了,漆黑的药汁险些溅落出来。
似乎觉得不够稳妥,宁鸾歪头想了一想,又扯出他藏在被褥中的左手,强迫他双手捧住碗沿。
“趁热喝了吧。”
宁鸾拍了拍手,冷声命令道。
没等房内其余人反应,宁鸾随即直接转身,拉着青露疾步走出卧房,二人裙摆飞扬,带起一阵微风。
张回瞠目结舌,还没回过神来。他呆滞地看看榻上安详走神的程慎之,又扭头看看扬长而去的宁鸾。
喉结几度滚动,张回终是没敢出声,生怕张口便下意识吐出冒犯之语,惹得王爷不顾大计,连夜将他发配边疆。
王爷啊王爷,您这……这混得也太差了吧!
程慎之乖巧抱着盛满苦药的碗,一时间也是陷入了沉思。
漆黑的药汁倒映出他模糊的脸庞,脸上是掩藏不住的低落和震惊。
他好像……确实是混得太差了些。
药汁的苦味直冲鼻腔,却不及此刻程慎之心中的苦涩。他从碗中拿出瓷勺,仰头端碗将药一饮而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