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未晚,柳大山家却早早升起了炊烟。
夏日炎热,柳家平日用饭的地方便挪到了院中大树下的石桌上,老树清凉,旁边还有个石井池子更消暑气。
石桌上放了一大盆熬的浓稠的绿豆粥,又并了一个盆子放满了流油的菜包和宣软的馒头。
石桌旁坐了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少年正在大快朵颐,少年身量不矮但瘦的吓人,仿佛把饿死鬼投胎一样,吃的又凶又急。
柳大山坐在另一个石凳上打着蒲扇,时不时瞅一眼那少年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
半日前,柳大山忙和完送自家哥儿去县城里的铺子并送小儿子去学堂的事,回到家里正偷闲呢,忽然听到院外敲门声。
开门一看,自家门前上趴了个小乞丐。
正欲拿个馒头打发了,却听见这乞丐气短嘘嘘趴在地上行了个礼:“小子不才,是来应招婿亲的。”
柳大山气的胡子当场揪断了两根,自家哥儿是招婿招了好些时间,但也不可受此等羞辱!
扯起门旁的木棍就要把人叉出去。
永熙八年,北地大旱,旱后蝗灾又起,千里良田颗粒无收。又一年,异族入侵,边关战火纷飞,北地村落十室九空,无数人成了流民南逃。
陆景运气不好,父母早逝,在大伯二伯等亲戚手下熬了好几年,好不容易考上秀才熬出头,日子刚刚好过起来,结果一遭又洗白了。
异族的刀下可不管你会不会念之乎者也,一路南流的路上,也不会有人管你会不会识字念诗。
走到小山村的时候,陆景曾经熟悉的人,几乎已经死光了。
西南边好,风调雨顺,战事也波及不到,百姓尚可安居乐业,只是这年头,谁家的粮食也都不是容易得的。
陆景已经三天没吃饭了,他趴在这大槐树下,槐树树荫笼罩着他,让他不至于被炎炎夏日活生生晒死。
小山村东口大槐树可是夏日乘凉的好去处,又有溪流穿过。农闲时,小山村人都爱往那快去躲凉摆闲。
大槐树大,多了个小乞丐趴那儿,习以为常的小山村人也当没看见。
小山村时时都有新八卦,然而有一件事最近这几年长盛不衰的话题。
那就是村里有名的富户,柳大山家的大哥儿柳夏招赘的事。
这柳大山啊,年轻的时候有点本事,出去拼闯了攒了不斐的家底,可惜老婆走的早,留下了个半大哥儿和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小汉子。
柳大山牵着哥儿抱着儿子回家乡置办家业定了下来。
日子一天天过,柳大山舍不得哥儿出嫁,那哥儿也是个会拿自己主意的。于是这柳家从那哥儿十五岁该说亲的时候,就放话要招赘了。
“柳家哥儿眼光高,要高个儿英俊汉子。”
“可不是,听说早前还放话要读书人,说什么非秀才不嫁。还为此拒了里正他大伯家的小儿子呢。”
“哎呀,这都招了三年也没招明白,不过人家家底厚实,交的起人头税,再招三年也不碍事咧。”
“当秀才是蚊子呢还招秀才赘,哪家好好的读书人上门给他老柳家当倒插门?”
“这不人家以为自家是话本里的丞相王爷呢……”
陆景趴在地上该听的不该听的全灌了一耳朵。
听了好半响,陆景咂巴嘴抿了抿裂的能看见血肉的嘴皮,爬过去戳了戳说的最欢的张大婶的腿脚,把沉入八卦阵的张大婶吓了一大跳。
“劳烦婶子,给口水喝吧。”
张大婶翻了个白眼,捋顺了气张口就要骂瘟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