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料之外的男声令郑悦大惊失色。她回过头,玄黑的衣袍迎风飞舞,勾勒出矜扬的锋芒。郑悦胸口急跳,忙不迭随众人跪倒在地。
“陛下万安!”
钟镜朗笑一声,掀袍落座。
“都起来吧。”
他目光似乎飘忽了一瞬,但很快便清明起来。钟霁自以找到了靠山,刚一起身便跑到钟镜边上。
“五哥……”
钟镜微微矜首,抬手止住钟霁话茬,贴身伺候的黄内侍忙上前扶起了孟珏。
“永和,近来可好?朕政事繁忙,竟也脱不出时间来看你。”
带着亲昵的随常语气,孟珏心下一怔。她抬起头,这才发现文骛也在。只见他负手而立,身姿依旧欣长挺拔。略显平淡的目光轻轻落在她身,见她看来便收了去。
“回陛下,有永乐相伴,妾在宫中甚安。”
钟镜眉峰舒展,嘴角微扬,又朝孟珏身侧看去。
“…独孤娘子,许久未见了,太傅一切安否?”
钟镜刚进宫时只有五岁,尽管太后只是需要一个幌子,但为全颜面还是给他请来独孤朔作傅。后来文家垮了,太后又做主将文骛接进宫中,连带独孤朔收养的肖镇西和先一步拜入师门的陆齐,四人一同随钟镜在宫中听独孤朔讲学述道。独孤清华偶尔也会随独孤朔一同入宫,二人也算旧识。
“翁翁一向康健。也多亏陛下从前费心,如今翁翁每日早起都要饮一杯牛乳,还要与哥哥们打一刻钟拳呢。”
钟镜毕竟从前是在偏院生养的,身体上难免消瘦些,于是邢嬷嬷便每日给他熬煮牛乳,让他健养着身体。只是这样一来,不免要比旁人特殊些。于是就这么着,在钟镜的要求下,连带着教学的独孤朔,每人每日清晨多了一道课题——一碗腥气滚烫的牛乳。
像是想起了往日时光的美好,钟镜脸上也带了笑。钟霁是个急性子,见状还想再言。可钟镜却并不看她,眼神略略扫过孟珏身后的娇小身影,这才看向一旁惴惴不安的庞湘君。
“湘君,方才朕听你们说,还要再摆擂台?”
一如往常的玩乐语气,庞湘君当下便安了心。
方才钟镜对孟珏那副亲近姿态,她还以为钟镜是来给她做主的。
庞湘君一把挤过钟霁,娇嗔道:
“表哥,我们也是借台唱戏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……”
“哦……”钟镜作恍然大悟状。“那朕与剑川闲着也是闲着,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为你们作个评鉴?!”
“这……”
庞湘君转转眼珠,倒是不着急作答了。
表哥向来宠她,她倒不担心,只是这只活阎王……
庞湘君偷眼睨向文骛,又抿抿唇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。
“最近表哥不是正烦心黄河泛洪的事,湘君怎么好再拿这些女儿家的琐事去烦表哥?”
黄河泛洪如今是朝中大事,起因便是孟珏回京时遇到的那场暴雨。
谁都不曾想这场暴雨竟会持续半月。暴涨的河水泛滥,汴渠溃决。黄河沿岸遭了灾,朝廷自然是要派人前去赈灾的。不过,这赈灾自古以来就是一件肥差。饶是你再家徒四壁,只要入了那粮库的门,出来也保管你吃个脑满肠肥。可想而知,这样一份美差,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它。
孟珏凤眸一挑。想起钟镜方才颇为矛盾的两句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