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口绞痛,我闭了闭眼,再度看她,是地动山摇的怔忪。
那坚忍而不苟且之目色,我似曾相识。
是偏将的抬望眼,是萧遥的莫等闲,是我忍辱的不灭之痕,与汲汲营营的暗里,不为人知的筹略。
欲扬先抑
舞师大失所望地蹙眉,弯如新月的柳眉弥漫上一抹失落,继而纠正我手臂幅度的指尖轻滞,漫不经意地松开,木然轻语。
“好,我尊重你的选择,只是,我祝卿并非违心。”
我眼眸滑过一道幽幽的精光,随即坦然。
“谢你。敢问师父姓名。”
她眼眸微微闪动,犹豫半晌,含苞待放般的温软却坚毅。
“妾身幼时入宫,无名无姓,唤作晏云。”
我眉目烦躁的都被那轻柔的悦然之音所抹平,却细细品味出幽怨与孤寂,好似如泣如诉,虽是笑着的。我反复研读这字句,失意写在面上。
“弟子受师父所教,当终身铭记。”
她却只是神色怡然地侧开身去,脚步轻转,一步一步,带动我渐渐轻盈的身体,好似白日悬空,映下一人重影,却实则为高度同频的魂魄。
先是两相试探,然后两相隐瞒,其次两相成全,终是化为相顾无言,面上无霜,形影不离。
手上的老茧实在难以消除,脚上已添了新伤,血迹斑斑,哪怕血流仓皇,千里不见人气,却不肯弯曲的脊梁,随着如水流泻的乐音摆动,袅袅婷婷,柔软的腰肢和着并不突出的古典翩跹,如马踏飞燕,却不再是刀剑的承接,而是以仙子落尘的姿态,堕入云端。
她盈盈可握的腰肢无骨般紧贴我的侧畔,我沉舟般的失语,她肃容却以低语诉说,我之竭力维系的面色,顷刻之间,万木逢春。
她无事般自然而然地直起腰来,眉目惊艳,光华完好无缺。我却震惊地保持着甩袖掩面的姿势,红了眼眶,失了心魄。
她说的是,请正视自己的野心,苏将军。
我脸色霎白,无意识地咬住下嘴唇,直到她云淡风轻地指了指我快要出血的嘴唇,好意提醒。
“钟离,再咬可就要出血了。”
我恍然松口,却隐隐察觉牙关打颤,狂乱的心跳遮掩住我近乎断掉的呼吸,以及思绪。
我心惊肉跳之下惶惶望向嫣然而笑的晏云,微微错神。
好像光影轮转过我们姣好的面容以及不安的魂魄,万顷碧波照出对应的形状,绝不是姑息。
我歪头以笑掩饰我的局促,却无济于事。
“我……”
她抬手止住我的叙述,参差的光斑打在她亮晶晶的眼眸深处,好似深潭温泉,消逝在一刻即走的微光里。我生命这跌宕起伏的几个轮回,以为洞悉了形色各异之人,尝遍人间冷暖,将人人割裂看待,非黑即白,极恶极善,敢爱敢恨。却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愣神片刻,通透了什么似的,泪珠断线,倦容初占了上风。
我叹息,随即悠悠发笑。
“师父,共勉。”
我发声清晰,却口型不一。我想说的其实是,萧遥,好久不见。
眼前之人模模糊糊浮现萧遥纯良而不服输的音容笑貌,灵动而无拘束,一如她深入骨髓的与父亲恩断义绝,以死返还发肤,违抗父命,死不悔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