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撑案起身,缓步向前,在宁鸾身后半步驻足,刻意保持着最后的距离。
“阿鸾。”他嗓音低沉,一点都不像窗外急切的雨声,“如若,我明日上奏请旨,自愿前往南部驻守,阿鸾……可愿随我同去?”
宁鸾的背影几不可察地一颤,低头扶上浸湿的窗框,雨丝打在她纤白的手指上。
“慎之当真想清楚了?”宁鸾声音轻缓,几乎就要被雨声淹没。
程慎之抬头,越过她的肩凝视窗外雨幕,“留在京州,对你而言,实在太不安全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宁鸾愕然转身,睫毛已被雨水沾湿几分,难得露出几分狼狈的慌乱,“你说……为我?”
宁鸾的话又急又快,应着院中雨点的节奏:“你确实应当想到,与其留在京中任人宰割,不如此刻离京,暂避锋芒,以退为进。你离京后,兵马皆可自如调动,纵使流言四起,也撼不动你镇南王府荣耀分毫。”
她话语突然一顿,脸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。
“怎会是……为了我?”
她宁愿分辨不出那话的真假,宁愿他真是为了权势,要保住用血汗拼来的显赫荣华。
唯独不愿相信……他是为了自己。
程慎之看着宁鸾怔愣的脸庞,却忽然忍不住低笑出声。他不由自主向前一步,温热指尖抚上她冰凉的脸,“好难得说一次真心话,阿鸾却是不信了。”
宁鸾下意识抬手,扣住他的手腕。袖口随着抬手滑落下去,那手腕过了风,却也是温热的。
她素来清明的心绪,竟是被这温度搅得纷乱万分,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。
程慎之想得寸进尺,顺势拥她入怀,却察觉到她细微的抵触。他不动声色侧身,恰好挡住窗外飘摇的雨丝,又虚虚抬手,拂去眼前人头顶沾染的水珠。
“雨凉,小心风寒。”他低声道,不忍惊碎了来之不易的温情。
可宁鸾眼中的恍惚只停留了短短一瞬,她并未挣脱男人半拥的姿势,反而侧身抬手,强抵住他的下颌,迫使他低头与自己对视。
“若你说,离开是为了我。那么……”
“我不走。”
雨声淅沥,宁鸾的声音却是清亮如明月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若是此刻离京,岂不是正中那些人的下怀?”她仰起脸,那双眼眸像是被最清澈的雨水洗过,明净得惊人。
程慎之心中了然,仓皇逃窜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,是他一时情急,又一时情动,只想将她推离权力中心,安稳保全她的性命。
却忘了,她骨子里的傲气,本就比他更盛。
“好,我们不走。”
程慎之低笑一声,站直身子,骨节分明的手无奈地捂住了额头,只觉得眼前的宁鸾似乎变了个人,又像是与往日并无差别。
分明都是这样的肆意,大胆又谨慎地争夺每一分利益。
他真心实意扬起唇角,“这盘棋,既然他们执意想下,我们便奉陪到底罢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程慎之忽地俯身,二人几乎鼻尖相对,“你若还有什么瞒着我,我只愿那秘密,不会伤到你自己。”
宁鸾指尖一颤,几乎以为他勘破了她的心事。
却不想雨声阵阵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打破屋内的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