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还不起来吗?
林双脖颈僵硬地扭过头,打量起这人这是个二十三、四上下的女子,五官生的精致,多情的桃花眼、柳叶眉,下巴尖削,似是长期不能吃饱喝足、营养跟不上一般,导致她脸色蜡黄,脸蛋有些凹陷,连发梢都焦黄分叉了,如此一来再俏丽的面庞也黯然失色,只称得上清秀,更何况她只身着一身衣料十分破旧,看不出原来的颜色,有些缝接处都破开口子,袖口也被磨破了。
林双一边心想江南堂越来越荒唐严苛了,竟只给这新来的侍女穿这破烂衣裳,一边支着身子坐起,视线从侍女身上移开转向屋子,心中跟着一震。
残旧的桌椅、破了几个大洞的帷帐、墙皮脱落的墙壁和长满青苔的地面,甚至有老鼠和虫蚁簌簌地从缺一条腿的桌下蹿过去,更别提只剩个框的窗和随时要掉的门,屋顶像是被冰雹侵袭过一般,窟窿四布,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,连她身下的床都只剩个床面,这个位置仿佛已经是整间房里最完整的地方了。
和这满屋狼藉比起来,头顶的那个洞都显得秀气不少。
林双记事起就和师兄弟们生活在江南堂,江南堂富得流油,他们自幼吃的是江南最贵的米,穿的是江南手最巧的绣娘们制作的锦服华袍,屋中摆设随便一件拿出去是价值连城的孤品,连学堂先生都是前太子太傅。
虽练武艰苦,却从未有过一天苦日子,以至于此刻她坐在床上,脚踩在湿了的地面上,有些恍惚。
江南堂竟破落至此了?
她脑袋有些眩晕,但断定这肯定不是江南堂,手指掐着眉心问:这是哪儿?
那女子站起身道:大内皇宫啊。
林双:盛京皇宫就这破烂样?
太平盛世,皇宫竟然破落成这模样。
她眨巴着眼睛点头,是啊,你被买下的时候没和你说吗?还是内务府没教你规矩?
林双:
她林双堂堂天下第一人,竟被发买到宫中来为奴为婢了。
林双皱起眉,盯着女子急声问:这是皇宫何处?谁把我弄到这儿来的?你又是谁?
女子也跟着她慢慢皱起眉,好像几个问题就把她难倒了,她在心里自己盘算了半天。
我叫沈良时。
你是被分来给我的婢女。
这里是承恩殿的偏殿。
林双将她的名字在心里默念好几遍,犹豫道:你叫省粮食?
女子好看的眼睛幽怨恼怒地挖了她一眼,是良时不再至的良时,不是省粮食你没读过书吗?
沈良时。
林双又将她的名字揣摩好几遍,没有在记忆中找到关于这人的只言片语,便问道:你说这是皇宫,我分明记得如今太平盛世,为何会破旧成这样?
沈良时坦坦荡荡地扫视了一眼屋内,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,你不知道吗?承恩殿一向如此啊,应是你一直昏死着,连自己怎么被分到这儿都不知道吧。
林双道:承恩殿?你是皇帝的妃子?
沈良时颔首,是,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了。
林双没忍住嗤笑一声,不无嘲讽道:依我看宫中最末等的宫女吃穿用度都比这儿好吧,想必你也不过是个弃妃,这儿八成也就是传说中的冷宫吧?还有你说的什么,你是我主子?
沈良时不置可否。
林双面无表情地偏过头,撑着床沿站起身,她这才低头看到自己一身弟子服已然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及其不合身的、粗制滥造的麻布衣裳,衣袖衣摆短了一截,腰身肥大不说,领口上还沾满不明黄色污渍,发出阵阵恶臭。
林双气笑了,荒唐,这江湖当真越来越荒唐了!
沈良时看着她三两步迈到屋外,忍不住叹气,心想果然,每次拨来的奴婢都是如此让人头疼,这次这个看起来脑子还不大好使。
林双只匆匆扫过一眼院中,满地杂草有人腰那么高,地砖铺着一层薄薄的泥土,院中有一颗桂树,绿茵茵的长势还算不错,算是这承恩殿中为数不多看的过去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