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知道,她要他快乐,她才能快乐。
她的心很痛,痛过杨千嬅宣布结婚那天,她重重喘息着,眼泪从眼角流出来,鄢敏描述不出那是怎样的感觉,也弄不清楚为什么。
她一向以为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着绝对的了解,百分百的掌控,可是她错了,连她自己都过骗她自己。
等她摸摸脸,已经是泪流满面。
月光下一片白雾,他的身影在朦胧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,她看到他向她抬起手,可是即将靠近脸颊时又垂下了。
“你自己回去吧,该吃晚饭了。”他道。
鄢敏在他面前站起来,她吸吸鼻子,显得十分可怜,可语气依旧带着鄢敏标准的骄傲。
“你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惨的人,所以自怨自艾,闭上耳朵,封上眼睛,把自己装进皮套里。你打算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语里吗?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思想?”
“你以为闭上眼睛不看,不感受,悲剧就不会发生吗?”
“那你根本就是个懦夫,你不配和我做朋友。”
段冬阳的脸色铁青,“你要我怎么办?阿敏。我一出生就和你们不一样,不一样的肤色,不一样的语言,不一样的文化。”
“我宁愿别人叫我野种。”
“可在我心里,你不是。”
鄢敏坚定地告诉他,可是语气却因为胸腔的上下起伏,变得颤抖走音。
“我不要你觉得你比别人差。”
——在我心里,你比任何人都好。
鄢敏吞下后半句话没说。
“段冬阳,重要的不是血缘,而是这里。你懂吗?”
鄢敏指了指心脏的部位,“你自己认为你是什么,那你就是什么。”
她哭着朝他喊,泪水顺着面庞和发梢往下淌,月亮蒙蒙照着树梢,落在他头发间,一片寒光,把他照得朦朦胧胧。
可是鄢敏感受到眼角传来一阵暖意,沐浴露的清香将她笼罩,他的脸越来越清晰。
——段冬阳吻了她!
鄢敏震惊到连挣扎也忘了,任他的手牵起她的手,放纵他的唇落在她脸上。
吻蜻蜓点水一样落在她眼角,他轻轻吮掉她的泪水,像安抚婴儿似的碰碰她的唇,青涩又笨拙。
鄢敏听到树叶碰撞的声音,铃铃铃,迷茫中想伸手去摸摸段冬阳的后脑勺,先摸到他的侧脸,滚烫,和她一样是潮湿的,带着水汽的。
那晚之后,段冬阳和鄢敏之间,正在悄悄发生变化。就像春风催熟大地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可是两人关系并没有更进一步,反而趋于冷淡。
除了在学校的时候,他们很久没有再碰面了,即使碰面也只是目光短暂接触,然后挪走。
她能感觉到段冬阳并非不想和她说话,只是每次见面,通常没等段冬阳作出反应,她就先一步逃跑了。那速度,不说比博尔特快吧,至少和兔子比起来是毫不逊色的。
蕊蕊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行当神算子了。一见这种情形,立刻用肩膀推鄢敏,“诶,是不是段冬阳跟你表白了,羞得你不好意思见他了?”
还说呢,她蕊蕊就是罪魁祸首!
鄢敏也说不清楚内心的感受,比起侠女,她更宁愿做一个缩头乌龟,其实她才是真正的懦夫,有什么资格开导段冬阳呢?
扪心自问,她并不反感段冬阳的靠近,至于那个吻,坦白来讲,还算新鲜。
仅仅是还算新鲜吗?
她不敢往下想,可是又忍不住时时刻刻往下想。
小鄢敏不知道,那是连上帝也无法禁止人类踏足的领域。
就像鸟神人面的魔女塞壬一样,拥有无穷无尽的诱惑,连英雄奥德修斯都无法抵抗她的歌声,何况花季雨季的少女鄢敏。
她只是惊讶于自己变化,原来自己有那么多,连她自己也未曾探索的领域。
原来她可以这样地无私,心甘情愿任自己思想,由另一个人入侵占领。
原来她既纠结亦反复,迫不及待想看到他,而看到他之后,又忍不住想逃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