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到时晏的消息时,贺铭正在去房管局路上。傅行止替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买家,对方愿意给他一周时间搬家,但要先过户。
如果没有那张银行卡,他应该会高兴,时晏愿意告诉他行程,但现在他知道,时晏只是提示他这周不必见面。他回了句“好的”。
一行人在二楼碰面,傅行止、买家、中介还有他寒暄几句后干脆利落地把手续办了,尾款到账,贺铭总算能喘口气。
中午他请傅行止吃饭,傅行止难得对他温柔体贴一次,照顾他口味,选了一家少油少盐的素食餐厅。
“我南面有套房子空着,你去帮我料理料理?”
傅行止替他倒了一盏茶,贺铭古怪地看着他:
“你体检发现什么问题了?”
“滚,别咒我。”傅行止没让他打岔,“说真的,你去住吧,空着也是落灰,我白交物业费。”
“不去,上班太远。”贺铭翻开菜单,“酱汁素牛肉,宫保吉丁,授人以渔……不愧是你选的地方,看似吃素,全是装肉的,想吃什么?”
傅行止简直要被他气笑“:“那怎么,我家离SL近,你来跟我同居?”
“傅老师,我不吃这套。”贺铭做作地配合他插科打诨,“英雄救美在我这儿只能叫趁虚而入。”
“吃饭,给我点个甜的,跟你聊天我低血糖。”
他们之间用不上客套,傅行止知道贺铭不会接受,他心里有本人情账,一进一出都有分寸,圆滑却也真诚,所以不惹人讨厌,认识这么多年,他从来没占过傅行止便宜。
但傅行止还是开口了,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贺铭走到今天的艰辛和不易,知道他现在心里不好受。
贺铭不像他,揣着热爱这类虚无飘渺的东西玩票似的意外混出了个人样,贺铭的每一步都是陷在地里,踏实地迈出去,他没有父母长辈帮衬,被沉甸甸的贫穷压着,要么扛着往前走,要么就倒下。
大学时候他和贺铭一起做了条创意短片,拿了学院评的一等奖。
他开开心心勾着贺铭肩膀说,兄弟,以后咱俩会是最好的搭档,跟我去广告公司实习吧,咱俩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。
贺铭说谁跟你浪,我的梦想是毕业就考上公务员,端着铁饭碗安稳到老。不过最后贺铭还是跟他去了,因为那份工作包三餐每天还给一百块。
后来贺铭的梦想实现了一半,他考上了公务员,但是没去,不知道是不是被傅行止画的饼打动了,依旧和他在广告公司打杂,傅行止动不动就气得砸键盘,贺铭负责劝他和被他砸的人。
刚工作那两年薪水太低,贺铭还要还助学贷款,他和五个人合租在一间郊区自建房里,每天搭公交两小时去上班,那时候傅行止家里给他买了房,他叫贺铭来和他住,贺铭也不肯。
转折是从贺铭策划的片子拿了几次奖开始的,他的文案开始在圈里小有名气,当时的一位客户投资他,让他自己出来开了公司。赚到钱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公司旁边买了一间老旧的、小小的房子。
签约那天他刚巧拿到了Wander的订单,那是傅行止见过他最高兴的一天。
他带了一束花去给贺铭温居,结果家里没有花瓶,他们现场喝光了一瓶啤酒,把花插在酒瓶里。他嘲笑贺铭家里冷清得像酒店,还是四星以下的,贺铭笑得很满足,说但是这是我的家。
除了投进公司的一部分钱,他全部的积蓄基本都在那间房子上了。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,傅行止替他骂了及宇八百遍,也烦他死倔。
“听我句劝,该伸手伸手该开口开口,别什么事都自己憋着,容易变态。”
“我还真有件事想问你。”
傅行止“哟”了一声,没想到他这么听劝,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我有个朋友。”
贺铭斟酌了一下开口,傅行止听了个开场就憋不住笑,不过他心理素质好,继续借着这个不走心的托辞,模糊身份和细节,把昨天的经过说完了,仿佛真的在讲别人的事。
“你的意思是,有人和你朋友上床,上完床给了他一张支票。”
傅行止若有所思,大学时他隐约觉得贺铭心里有个人。
当年他为了追一个学量子物理的小学弟,拉着贺铭去听了一场相对论讲座,两个小时彻底净化了他的心灵,相对论没进脑子,那些风花雪月的念头倒是被扫出去了,晚上他买了啤酒回寝室,对着贺铭大倒苦水:
“他居然问我发现物理学的浪漫了吗,还考我对讲座的什么内容印象最深刻。”
“我满脑子都是那个毫无美感的ppt,听的时候我都快疯了……”
傅行止正抱怨着,贺铭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:
“光的相对速度不变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你不是问我对什么印象最深刻吗?”贺铭根本就是在走神,“光的相对速度不变,永远比我快三十万千米每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