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上旬,癸未科殿试顺利结束,新科进士的风姿引来满城关注。
薛淮对此没有什么兴趣,实际上在会试结束后,他就没有过多在意后续进展。
虽说他是春闱同考官,但这批进士和他的关系不大,按照以往惯例他们都是阁老孙炎的门人,只不过考虑到孙炎如今的处境,这层师生关系恐怕很难为新科进士们提供助力。
薛淮的精力都在外放一事之上,他需要了解扬州乃至整个江苏境内的官场生态和风土人情,同时为南下做好充足的准备。
新科三甲御街夸官之时,薛淮才看了一眼癸未科的皇榜。
一甲进士及第和二甲进士出身合计七十四人,与会试的排名相差不大,这足以证明今科春闱的公平公正,薛淮亦有几分成就感。
与此同时,他在二甲的名单里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。
谢景昀。
那个来自扬州的举子,会试仅排名二百余位,却在殿试中超常发挥,一举跨过那道极其重要的门槛进入二甲??三甲同进士出身想要进入朝堂中枢几无可能,大燕百余年历史上仅有寥寥几位。
回想起那日在府中的见闻,薛淮觉得自己有些低估谢景的心理素质,看来这是一个天生适合大场面的年轻人。
虽说两人的初见谈不上愉快,但薛淮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谢景的身上,因为他终于收到经由吏部下发的敕牒。
“翰林院侍读薛淮,字景澈,直隶顺天府籍。性秉清醇,学通经史。在院供职三载,修纂实录、制诰精勤,考绩称最。”
“朕念扬州地控漕渠,盐政攸关,实东南重镇。兹特擢薛淮除授扬州府同知,佐理府事,兼督盐课、漕运,务俾民安商便。尔其共尔位,克副朕怀!”
拿到这份牒以及官印、告身、符验、火牌等物,薛淮便放下心事,去翰林院向学院学士林邈正式辞官,并向诸同僚辞行,这当然免不了要安排几桌宴席不醉不归。
日上三竿,薛淮悠悠醒转。
洗漱吃饭之后,他来到后宅厢房,便见崔氏指挥着丫鬟仆妇们,整理好六七个大箱子。
“给母亲请安。”
薛淮上前见礼。
“淮儿,去了江南莫要时常饮酒。
崔氏告诫一声,又道:“这些箱子里装着你能用到的各种物事,出发的时候让下人们直接搬到官船上便可。随从合计十二人,李顺带着厨役和车夫等人,江胜带着五名护院,此外让墨韵随你一同南下,画儿终究稚嫩怯弱了
些,让墨韵照顾你的衣食起居,娘才能放心。”
“多谢母亲费心。”
薛淮没有矫情拒绝,无论墨韵还是画儿对他来说没有区别。
崔氏带着薛淮回到正房内室,从八宝阁中取出一个匣子,示意薛淮在桌边坐下,然后将匣子放在桌上,温言道:“淮儿,此去扬州路途遥远,娘给你准备了一份盘缠,你拿着。”
薛淮接过匣子打开一看,最上面是厚厚一叠会票。
崔氏解释道:“这是广泰钱庄的一万两会票,你到了扬州之后,若是需要用银子,可以让李顺拿着会票去钱庄兑付银子。”
薛淮讶道:“母亲,这会不会太多了?”
如果以米价作为换算基准,考虑到这个时期白银尚未贬值,一万两约等于他前世的六百万元以上。
带着这么多银子赴任,薛淮觉得崔氏是不是怕他会中饱私囊?
崔氏微笑道:“确实不少,但是有备无患才好。不知你要在扬州待几年,那点俸禄银子怎么养得起幕僚和随从?多带一些总不是坏事。如今薛家就你一个爷们,祖辈们攒下来的银钱不用在你身上,难道要放在库房里生锈么?
娘不太懂官场上的规矩,只知道当初你爹之所以能够远离那些贪官污吏,靠的就是家底还算厚实。’
“到底还是母亲思虑周全。”
薛淮拿起会票,只见下面还有几封书信,他好奇地望向崔氏。
“当初你爹除了沈家之外,在江南还有一些信得过的故旧至交,他们都算是当地颇有名望的长者。”
崔氏凝望着薛淮的双眼,谆谆道:“淮儿,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去找那几位长辈帮忙,千万别囿于脸面独自硬抗。”
薛淮心中颇为触动,这就是儿行千里母担忧。
他将匣子重新盖上,认真地说道:“母亲,您在京城一定要保重,儿会尽快回来。
“嗯,娘相信你。”
崔氏眼眶微红,面上浮现慈爱的笑容,又有难以言说的不舍。
布政坊,宁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