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水努力贴着山石,好让自己支撑得再久一点,可她那身子就和她微薄的意志一般,不一会儿便软绵绵地滑坐在地了。
(“唉——天机就在前面,可机会给你你也不中用啊……”)
——那就……赶紧……想办法呀!
她在心里无声地唾了那鬼一声。
(“我倒是有意帮你,也可以帮你,”)那鬼悠悠地感叹着,(“可是你总是抗拒着我,防备着我,让我很是伤心呢……”)
——我……我没有……
洛水软软地在心里争辩着,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无力,也空得厉害,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饿。
(“真的吗?”)它说,(“可你甚至都不肯好好叫我一声‘公子’呢——”)
洛水一时无言。
她脑中神思飘摇,脑中想的,早就不是这个鬼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什么“天机”。她只想着如何让自己最后倒下去的模样不至于太难看——这破石阶上头可还有人看着呢!而她向来爱美,可不想自己不成形状的样子落到上面那群等着看她好戏的人眼中。
(“啧啧,到了这个时候还……”)它感叹,(要不这样,小洛水,你喊我一声‘公子’,我便帮你,如何?”)
它声音低沉,尤其是那最后一个音,仿佛就贴着洛水的耳,刷子似地在她耳廓里转了一圈,蹭得她脸都痒了。
洛水不语。
(“你看,每次修炼之后,你可不就是神清气爽——我可有哪次饿着你了?你却总觉得我是要夺你阳气,当真让我伤心……”)
——可、可是……
她的理智犹自最后挣扎。
(“怕什么?”)它低低笑了起来,(“公子什么时候害过你?以你目前的‘生香’之境自然难保不露出破绽——但公子可以……来,你求求我,我就送你一出美梦,保你漂漂亮亮地登上这问心天阶,夺了那马上就要来的天机……”)
事实上洛水根本就没听清楚他的最后一句,只听到“漂漂亮亮”那部分便散了意志。
她向来吃不得太多苦,只想着赶紧结束这身上恼人的空虚,不管这鬼是要和她修炼也好,夺她的阳气也好,什么都好——总归比瘫在这里被人撞上一身狼狈要强得多吧……
这样想着,她闭上了眼睛,任由身体彻底放松,脑中开始回想平日对方授她织颜谱时的情形。不知这鬼有什么毛病,每次开始前都要逼着她喊他……
(“公子……”)
她张了张唇,无声地吐出一缕气音来。
下一秒,她落入了一个无形的怀抱之中,属于男人的怀抱,带着松墨与沉檀的味道,还有她叫不上名来的瑰丽香气,只嗅着便仿佛坠了个锦绣满地的梦中。
有什么无形之物直接自她的身后生起,属于男人的劲瘦双臂轻轻一揽,就将她牢牢囚住了。
“好姑娘……”
男人模糊地笑着,像是叼住一片花瓣那样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耳垂衔入唇中,“来,告诉公子,可是觉着饿了?”
那声音既低且柔,仿佛暗夜中伸出的一幅艳色衣袖。
恍惚中,洛水像是回到了家里初秋后院的花园中,躲在一处假山后——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地,又躲在个男人的怀中,被他从后面紧紧搂住了。
她向来惫懒,又怕热怕痒,这秋燥入夜时分不是躲在摆满了冰块的屋子里,便是贪凉赖在堆满锦绣软靠的水榭旁,如何会在这假山边上呢……
噢,她想起来了,她本来是想去水榭纳凉的,可不知怎么的,路过花园就突然被这无赖男人给拖了过去。
她自是认识他的。这个总是自称“公子”的男人与季哥哥交好,却总爱趁季哥哥不在的时候与她调笑。她心里自然是只有季哥哥一人,面对这种无赖自然是从来都不假辞色。
这不,这会儿她连着男人长什么模样都半点想不起来。哪怕他站在她面前,也根本入不得她的眼,更别说记住长相——若真要说,她只能描绘个感觉,大约是一副风流俊秀的好模样罢。
确实是,若不是长得好,声音勾人,她又何必同他在此处拉拉扯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