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他们。
为了他。
那股翻腾的杀意,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。沙之巨手停止了扭曲,狂暴的沙尘暴也渐渐平息。我爱罗周身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,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内敛、却更不容置疑的平静所取代。
她悬浮在那里,背脊挺直如标枪,风影斗篷在风中沉静地垂落。淡青色的瞳孔里,所有的冰封与风暴都沉淀下去,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、洞穿一切的澄澈与……悲悯。
她看着那个操控着金沙、如同黄金死神般悬浮在战场上的父亲。看着他那张布满秽土裂痕、毫无生气的脸。看着那双空洞的、倒映不出任何光芒的眼睛。
没有愤怒。
没有怨恨。
只有一片……如同荒漠夜空般浩瀚的平静。
“父亲大人。”我爱罗的声音响起,穿透了战场的喧嚣,清冷,平稳,像沙漠深处被风打磨了千年的岩石,听不出丝毫波澜。没有质问,没有控诉,只是一个简单的、陈述事实般的称呼。
罗砂操控金沙的动作,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。那双空洞的秽土之眼,缓缓地、如同生锈的齿轮般,转向了悬浮在半空的我爱罗。无机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落在她深青色的风影斗篷上,落在她周身那磅礴却沉静的沙暴上,落在她那双……平静得令人心悸的淡青色瞳孔上。
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、如同错觉般的涟漪,在那双死寂的眼底深处,极其短暂地闪过。像是冰冷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,瞬间又被更深的死寂吞没。
“你……”一个干涩、沙哑、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,极其艰难地从罗砂的喉咙里挤出,带着秽土转生特有的滞涩感,“……找到……想守护的东西了吗?”
这句话,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猝不及防地捅进了记忆尘封的锁孔。
木叶森林坠落的闷响……染血的绷带下擂鼓般的心跳……砂隐石门前绝望的拥抱……抽屉深处沙粒覆盖的歪扭笑脸……无数画面在脑海中无声炸开!
我爱罗的嘴角,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勾动了一下。一个绝非笑容的弧度,更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灵魂深处被悄然放下时掀起的微澜。
她没有回答罗砂的问题。
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。那只缠着干净绷带的手,那只曾沾染鲜血、也曾拂过信纸上歪扭笑脸的手,此刻,五指箕张,对着下方汹涌的秽土浪潮,对着那个悬浮在金沙之上的父亲,发出了平静却如同神谕般的宣告:
“沙暴——大葬!”
轰——!!!
不再是狂暴的毁灭龙卷!而是如同大地本身在咆哮!无穷无尽的黄沙,带着一种沉凝到极致的、如同山岳倾覆般的伟力,从她脚下的大地、从虚空中奔涌而出!不再是散乱的沙暴,而是凝聚成一面巨大无朋、厚重到足以隔绝生死的——沙之壁垒!
壁垒拔地而起,如同移动的山脉!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,朝着罗砂操控的金沙巨浪,朝着那片被亡者玷污的战线,轰然推进!
金沙的锐利与沙暴的厚重,在战场上轰然对撞!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碾压声!金色的砂砾在磅礴的沙之壁垒面前,如同脆弱的琉璃,瞬间被吞没、碾碎、同化!秽土转生的亡灵如同蝼蚁般被卷入、埋葬!
罗砂的身影,连同他那冰冷的金沙领域,瞬间被这浩瀚的沙之壁垒彻底吞没!
烟尘弥漫,遮蔽了天空。
我爱罗悬浮在渐渐平息的沙尘之上,风影斗篷在余波中轻轻拂动。她看着下方那片被沙暴彻底重塑、归于死寂的战场,看着被深埋于沙海之下的、属于父亲的秽土之躯。
淡青色的瞳孔里,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守护。
这就是她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