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次那带着茶水湿气、混着茫然无辜的胖脸,和他那句石破天惊的“鸣人不是喜欢小樱嘛?”,如同两记重锤,狠狠砸碎了烤肉店里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。
空气彻底凝固了。连勘九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都卡在了喉咙里,变成一种诡异的嗬嗬声。他喷在丁次脸上的茶水混合着米粒,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,在油腻的桌面上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渍。丁次依旧张着嘴,几粒湿透的米饭粘在他圆润的下巴上,随着他话音的余震,极其缓慢地、一颗颗滚落下来,砸在桌面上,发出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“嗒、嗒”声。
手鞠那句试图圆场的“哈哈哈”彻底僵死在嘴角,上扬的弧度变成一种极其难看的抽搐。她猛地扭头看向小樱,眼神里充满了“快说点什么!”的焦灼和“完蛋了!”的绝望。
小樱捏着半截茶杯残骸的手,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。碎瓷锋利的边缘深深嵌进她柔软的掌心,带来尖锐的刺痛,但她浑然不觉。碧绿的眼眸死死盯着丁次,又猛地转向我爱罗,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——是猝不及防被揭穿的羞恼?是对鸣人过往心事的愧疚?还是对眼前这个砂隐少女即将爆发的、未知反应的恐惧?温热的血珠,终于从她被碎瓷割破的掌心渗出,沿着指缝蜿蜒而下,一滴,两滴……沉重地砸进她腿上泼洒的、已经变凉的茶水里,晕开一小圈一小圈浑浊的、带着铁锈味的茶色涟漪。
而风暴的中心——
我爱罗。
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低头的姿势。红发垂落,遮住了她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点紧绷的下颌线条。放在膝盖上、覆着那个温热食盒的双手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,仿佛要将那纸盒生生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“鸣人……喜欢……小樱?”
这句话,不是疑问,更像是一种梦呓般的、破碎的回声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冻土深处艰难地挤出来,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丁次那句无心之言,像一把烧红的匕首,狠狠捅穿了她刚刚在荒漠里小心翼翼构筑起的、脆弱得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沙堡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终结之谷那不顾一切的拥抱,那用身体抵挡坠落的决绝,那削得完美的苹果,那笨拙分享的叉烧……这一切滚烫的、让她冰封灵魂都为之颤栗的“光”,并非独属于她。
那只是漩涡鸣人。
是他本性里燃烧的太阳,是他对“同伴”毫无保留的、近乎莽撞的温暖。就像他曾经对小樱那样。就像他对木叶的每一个人那样。
她膝上的食盒,那承载着她笨拙心意的、温热的食物,此刻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!袖口边缘,那朵刚刚凝聚的、颤抖的沙之玫瑰,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烈焰,瞬间——炸裂!
没有声响,没有烟尘。那朵由细微沙粒构成的、象征着某种隐秘悸动的玫瑰,就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袖口深处,无声地、彻底地溃散成了最原始的、冰冷的齑粉!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一股冰冷粘稠、如同实质般的绝望和……被愚弄的暴怒,如同苏醒的毒蛇,猛地从她身体深处窜起!守鹤的低语在灵魂深处疯狂鼓噪!杀意!毁灭!撕碎这虚假的一切!
她垂落的红发无风自动,周身的气温仿佛骤降!桌布下,无数细微的沙粒如同被无形的风暴卷起,疯狂地躁动、凝聚!桌面上的油渍开始诡异地凝结、硬化!离她最近的几个空杯子,杯壁上瞬间爬满了细密的、如同冰花般的沙霜!
“我爱罗!”手鞠和勘九郎同时失声惊呼,脸色煞白!他们太熟悉这种气息了!这是守鹤暴走的前兆!勘九郎的手指已经闪电般扣住了藏在桌下的傀儡乌鸦的机关!手鞠的手也按在了腰后的三星扇上!
小樱瞳孔骤缩,掌心的伤口因为紧张而再次涌出鲜血!她下意识地想结印,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!
就在这毁灭的气息即将冲破临界点的千钧一发——
“唉……”
一声拖长了调子、充满了无尽疲惫和“麻烦死了”意味的叹息,如同冰水般浇下。
是鹿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