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珠从凌疏影的发梢滴落,滑过额角。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,指尖冰凉。刚才那瞬间的惊慌和此刻被溪水浸湿的微凉,让她心头那点陌生的轻松感,像投入石子的水面,漾开了一圈圈更清晰的涟漪。她看着海鹞同样湿漉漉的肩头和裤脚,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,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好笑。不是实验成功那种理性的喜悦,而是另一种更简单直接的快乐。她没说话,只是再次弯下腰,双手深深插入冰凉的溪水中。这一次,她的动作不再迟疑,捧起满满一捧水,朝着海鹞的方向用力扬起。水花在阳光下散开,像一片闪烁的星雨。“啊,恩将仇报!”海鹞怪叫一声,敏捷地跳开,却不甘示弱地立刻回敬。水花在空中折射出细小的彩虹。清脆的笑声和哗哗的水声交织在一起,打破了林间一贯的静谧,惊飞了更多藏在枝叶间的小鸟。她们在浅潭边追逐、闪躲、泼洒。凌疏影的动作从最初的笨拙生涩,渐渐变得灵活起来。她学着海鹞的样子,利用岸边的石头作为掩体,或用手掌快速拨动水面制造扇形的水幕。海鹞则大笑着,像条滑溜的鱼,总能在水花袭来的瞬间扭身避开,同时给予更猛烈的反击。水珠溅在脸上、身上,带来阵阵清凉。衣衫很快湿了大片,紧紧贴在皮肤上。没有胜负,没有目的。只有溪水的清凉,阳光的暖意,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释放。凌疏影鬓边的花环在跑动中歪斜了,几朵小白花掉落在水面,随波轻轻荡开。她微微喘息着,停下脚步,看着同样停下,叉着腰喘气的海鹞。海鹞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,脸上水光淋漓,笑容却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。“痛快。”海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,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。“比潜到海底摸大蚌还痛快。”“就知道摸鱼。”凌疏影笑嘻嘻地吐槽。随后抬手理了理额前湿透的碎发,指尖触碰到那歪斜的花环。她没有摘下它,只是轻轻将它扶正。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有些凉,但心口的位置却被海鹞的笑容熨帖过,暖意融融。溪水依旧潺潺流淌,带走她们嬉闹的声响,也带走了那些溅起的水花。林间重归宁静,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她们尚未平复的呼吸。阳光西斜,将树影拉得更长,金辉透过叶隙,斑驳地洒在湿漉漉的石头和她们身上。海鹞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,像只刚上岸的海獭。她走到铺着芭蕉叶的地方,拿起小半碗霜蓝莓酱,又折了两片宽大干净的叶子,走回潭边,递给凌疏影一片。“喏,垫着坐,石头凉。”她自己先一屁股坐在叶子上,背靠着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圆润的大石,长长舒了口气。凌疏影接过叶子,铺在另一块稍干的石头上,坐下。冰凉的石头隔着叶片传来舒适的凉意,驱散了刚才嬉闹带来的微热。两人并肩坐着,湿透的衣衫在体温和残余的阳光下慢慢蒸腾着水汽。没有言语。只有溪水永不停歇的低语,林间不知名虫豸的细碎鸣叫,以及风吹过时树叶摩挲的宏大而温柔的背景音。海鹞拿起椰壳碗,小口小口地吃着剩下的莓酱,偶尔满足地咂咂嘴。凌疏影则安静地望着对岸石缝里那几株溪光草。淡蓝色的小花在逐渐西斜的光线下,似乎真的泛起了微弱的,星子般的光点。疲惫如同退去的潮水,温柔地漫上来。不是实验观测时那种精疲力竭的倦怠,而是身体被阳光、溪水和欢笑彻底舒展后,一种松弛而满足的慵懒。凌疏影感到眼皮有些发沉,背靠着微凉的石壁,发间的小花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香。海鹞不知何时也停下了咀嚼,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,沾着莓酱的嘴角微微翘着。林间的光影在她们身上缓缓移动,时间仿佛被这静谧的溪流拉长、稀释。藻田的数据、嫁接的接口、未完成的转化实验……那些沉甸甸的东西,此刻都悄然退到了意识的边缘,被潺潺的水声和身边同伴均匀的呼吸温柔地覆盖。日光渐渐染上橘红的暖调,透过层叠的枝叶,在林间投下更长的、更慵懒的影子。归巢的鸟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,清脆而悠远。凌疏影微微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,惊醒了旁边浅眠的海鹞。海鹞揉了揉眼睛,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看看天色,又看看凌疏影鬓边那个虽然歪斜但依然顽强的小花环,咧嘴一笑。“走了,凌疏影。”她站起身,拍拍沾着草屑的裤子,朝凌疏影伸出手。“再不回去,天黑了,路可不好走。”她的手掌摊开在夕阳的余晖里,带着水洗过的痕迹和熟悉的粗糙感。凌疏影的目光从那只手移到海鹞被霞光映亮的笑脸上,再落到自己发间那几朵已经开始蔫萎却依旧清香的小白花上。她伸出手,指尖搭上海鹞的掌心。那只手立刻收紧,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传来,将她稳稳地拉起。两人收拾起散落的芭蕉叶和空椰壳,背篓重新背上海鹞的肩头。踏上归途时,林间的光影已变得朦胧而柔和。她们一前一后,踩着松软的落叶层,沿着来路返回。偶尔有归鸟掠过树梢,留下一串清鸣。谁也没有说话,只有脚步声沙沙作响,应和着身后那条溪流永不疲倦的低唱。发梢还未干透,湿漉漉地贴在颈侧,带来一丝凉意。但心口的位置,那片被溪水、阳光和简单笑声浸润过的地方,却像被什么温暖而坚固的东西填满了。海鹞走在前方,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里时隐时现,步伐轻快,仿佛刚才的休憩与嬉闹为她注入了新的力量。凌疏影跟在后面,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鬓边那朵残留的小花,唇边那抹极淡的笑,在渐浓的暮色里,如同溪光草悄然绽放的微光,无声地亮着。:()海上无土种田?我点满藻科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