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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 章（第2页）

何仲天年纪大了不会在公众场合露面，而校方寄给何有成的邀请函也被退回了，何有成公事繁忙，不克出席。

所以当场的何家人只有何皎皎和何皓升兄妹。

剪彩仪式就在仲天楼门前的大草坪上举行，这里毕竟是学术场所，来往的学生并不少，所以仪式并不十分隆重，朱慈坐在了比较远的校友位置观礼，何皓升也是杰出校友，但身份到底不一般，他和何皎皎肩并肩坐在第一排。

外人并不知道这对何家兄妹势同水火，理所当然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，兄妹俩是重要来宾，长得又上镜，所以相机镜头总是对着他们二人。

只有何皎皎自己知道，和睦的表象下是汹涌的暗流，她从欧洲“偷渡”回国后就再没有什么高光场合，她在生日会上打破了父亲快速重选继承人的计划，似乎是重新将自己推上了牌桌，但她还需要更多的光环为自己重塑金身，话语权不是商量出来的。

校领导笑着邀请何皎皎代表赞助方上台发言，何皎皎一身干练裤装上台，神色从容，口才出众，清亮沉稳的声线透过话筒传递出不容置疑的力量感，她清晰地阐述着中天集团对教育事业的大力支持，对学术研究发自内心的尊重。

只有何皎皎自己知道，她比所有人都享受成为视线焦点的快乐，她今天站在这里，代表的不是何家，而是她自己。这是何皎皎远渡重洋之前就敲定的合作项目，中城大百年学养，要在这样的学校里以爷爷的名义为大楼命名并不容易，仲天楼的落成，是何皎皎实力的背书，是她从未离开的证明。

掌声如潮，何皎皎的目光瞥到第一排的何皓升，自己不在的这一年里何皓升已经习惯了如何在公开场合保持体面，他手上的掌声不比旁人轻，他脸上的笑容也不比旁人浅，这张与自己太过相似的脸，却不能让何皎皎感到一丝亲近，明明该是缘分最深厚的亲兄妹，却始终隔着一层厚厚的、无法融化的坚冰，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下试探、争夺还有敌对。

致辞结束，何皎皎与校领导以及生科所负责人共同完成了剪彩仪式。

校方曾经给朱慈发来过征询的邮件，是否要将何皓升也列入共同剪彩人，何皎皎冷笑一声，让朱慈把邮件转给何皓升，顺便抄送给自己。

后续的邮件何皎皎和朱慈都没有收到，仪式还是如常举行，但现场的安排显而易见，何皓升多少也是个识趣的人。

除剪彩之外，校领导还准备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荣誉证书，让到场观礼的嘉宾都不白来，何皓升自然不例外。

感谢热心的校方，给何皓升安排的颁奖人正是何皎皎。

面对蓄势待发的相机镜头，何皎皎的笑容绝不会出错，走上台站在何皓升面前，两人相视一笑，何皎皎递过荣誉证书，两人礼貌握手，照相后各自下台，完美无缺。

直到何皎皎低头看到手腕上的旧日疤痕，同样的疤痕何皓升手腕上也有深深的一道。

那是两道几乎一模一样位置，一模一样长度，乃至细微的凹凸感都如出一辙的疤痕，因为抬臂握手的动作，相同的疤痕从各自的袖口中显露了出来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
周围的喧嚣都被暂停了，主持人亲切的暖场，嘉宾们悠闲的交谈，路过草坪的自行车轻脆的铃声，甚至连飞向空中的鸟儿都停下了翅膀。

何皎皎死死盯着那道相似的疤痕，那是四岁时兄妹被劫走，绑架犯用麻绳捆绑时留下的伤痕。孩子的皮肤娇嫩脆弱，在长时间的颠簸、拖拽、拉扯甚至殴打折磨后，两人的手腕上各自留下了永远无法弥合的印记。

她抬起头和何皓升对视，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动摇的自己，所有的伪装、所有的防备、所有的敌视在这一道熟悉的、刻入皮肉肌理的伤痕前，灰飞烟灭。

何皎皎终于第一次真正意识到，何皓升是她的哥哥。

何皓升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要说点什么，只是闪光灯与快门声拉回了两人的思绪，主持人的笑声重新响起，学生的自行车叮铃铃地走远，鸟儿扑腾着翅膀远远飞出了视线。

各自收回手，两人并排站好，摄影师站在台下用手势比划着再站近点。

何皎皎无意识地抬起手，将长袖袖口拉得更低，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失色，一瞬间涌起的情绪又在下一瞬完美压下，她挺直脊背，面向镜头。

“三、二、一！”

取景框里，兄妹二人都露出相似的无可挑剔的笑容。

仪式终于结束，朱慈替何皎皎拿着手提包，下一个行程是校方在校区内的酒店安排了一场圆桌筵席，受邀宾客可以边散步边过去，正好慢慢享受一下青春洋溢的校园风景。

何皎皎听着朱慈兴奋地介绍校区里有哪些好吃好看的好去处，但何皎皎无心去听，她抬起头，目光扫过散场离开的嘉宾，她在找寻哥哥的身影。

何皓升也是中城大的毕业生，他独自站在熟悉的教学大楼外，身边难得没有簇拥着他的人群。

像是心有感应，何皓升缓缓转过头，两人四目相对，何皓升头一次朝何皎皎微微颔首示意。

何皎皎向他回礼，脚步不再停留，在朱慈的陪同下慢慢离开。

可笑，何皎皎低头，嘴角轻轻弯起，在最不需要的时候，她感受到了亲情。